冰冷的金属匣钵紧贴着手心,那繁复的刻纹如同古老的咒语,透过皮肉渗入骨髓。另一只手中,刻着完整图案与古篆的瓷片,边缘锐利得几乎要割破指腹。窑火在身后跳跃,将林溪的影子拉长扭曲在布满“热震纹”的古老窑壁上,如同一个无声而巨大的问号。
匣钵里是什么?
那些文字说了什么?
鼎炉何在?
“川”字钩…究竟是何方神圣?
巨大的谜团如同沉重的锁链,缠绕着刚点燃的希望。林溪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撼中抽离。她迅速脱下沾满泥灰的外套,将那个冰冷沉重的金属匣钵和刻字瓷片仔细包裹好,抱在怀里。触手冰凉沉重,如同抱着一个沉睡千年的秘密。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!守火的老窑工还在不远处,火光摇曳中,他佝偻的背影似乎并未察觉这边的动静,但林溪不敢赌。
她抱着包裹,脚步放轻,如同猫一般,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窑室。窑棚外,清冽的山风裹挟着雨后草木的湿气扑面而来,让她因激动和恐惧而滚烫的头脑稍微清醒。她没有走回老宅,而是抱着这沉重的秘密,绕到了窑厂后方一处被茂密竹林遮掩的僻静角落。这里背靠山壁,只有一条狭窄的石缝能勉强进入,是她小时候玩捉迷藏的秘密基地。
钻进石缝,里面是一个仅容一人转身的小小凹洞。林溪将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,这才靠着冰冷的石壁,大口喘息起来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破肋骨。她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,借着从石缝透进来的微光,再次审视这两件从窑根深处挖出的“祸根”。
金属匣钵在幽暗中散发着冰冷的、拒人千里的光泽。盖子严丝合缝,没有任何锁孔或机关痕迹,仿佛天生就是一体。手指用力去抠,纹丝不动。用石头轻轻敲击,发出沉闷的“笃笃”声,显示出惊人的坚硬。陈砚说过,爷爷当年可能是在尝试用龙窑的高温熔炼它…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材质?又需要多高的温度才能打开?
她的目光转向那块更大的瓷片。跳动的火苗图案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神秘。鼎炉、跪拜的人形、水纹、还有那无处不在的“川”字钩符号…最下方那行古篆文字,如同天书。林溪拿出手机,打开手电筒功能,凑近了仔细拍摄。光线照亮了那些古老而陌生的笔画,每一道转折都透着岁月的沧桑。她将照片放大,试图辨认,却一无所获。这绝不是常见的古文字,更像是一种…特定的密文或族徽?
爷爷!您到底留下了什么?!
林溪颓然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,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。线索就在眼前,却如同隔着铜墙铁壁,无法触及。匣钵打不开,文字看不懂,鼎炉在哪里更是毫无头绪。时间却在分秒流逝!陈砚的警告,赵金宝的贪婪,父亲医院的未知…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。
“溪丫头——!溪丫头——!”
就在这时,六叔公苍老而焦急的呼喊声,隐隐从窑厂方向传来,穿透竹林。
林溪心头一凛!迅速将包裹重新藏好,用枯枝落叶仔细掩盖住洞口,然后才整理了一下衣服,快步走出竹林。
“六叔公!我在这儿!”她迎上拄着拐杖、一脸焦急找来的六叔公。
“哎哟!你这丫头,跑哪去了!急死我了!”六叔公看到她,松了一口气,随即脸色又沉了下来,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,“快!快回老宅!赵金宝那王八羔子…又来了!还带了人!在堂屋等着呢!这次…来者不善啊!”
赵金宝!林溪的心猛地一沉!这个贪婪的鬣狗,果然嗅着血腥味又扑上来了!她看了一眼竹林深处藏匿秘密的方向,咬了咬牙,跟着六叔公快步走向老宅。
还没进门,就听见堂屋里传来赵金宝那令人作呕的、拔高了音调的叫嚣:
“…林老头躺医院挺尸了,就剩个黄毛丫头顶什么用?三万五千八!白纸黑字!今天要么拿钱!要么…嘿嘿,这破窑厂的地契,老子今天就要拿走!甭想再拖!”
林溪推门而入。
堂屋里,昏黄的灯光下,气氛剑拔弩张。赵金宝大喇喇地坐在主位上,一只脚踩在旁边的矮凳上,嘴里叼着烟,斜睨着门口。他身后,除了白天那两个一脸横肉的手下,还多了三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、剃着青皮头、眼神凶狠的陌生壮汉!个个肌肉虬结,抱着胳膊,像几尊凶神恶煞的门神,将不大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。
林德海不在,主心骨缺失,村里几个闻讯赶来的叔伯虽然脸色愤懑,却被那几个打手的气势逼得敢怒不敢言,只能站在角落,焦急地看着林溪。
“赵老板,”林溪的声音异常平静,像冰封的湖面,听不出一丝波澜,“我记得很清楚,三个月期限,还有七十多天。你现在带人堵门,是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意思?”赵金宝嗤笑一声,吐出一口浓烟,“林溪,别他妈跟我装傻!你爹进了ICU,一天医药费就得上千吧?你哪来的钱还债?还修窑?做梦呢!老子是怕你爹两腿一蹬,你个小丫头片子卷铺盖跑了!这债找谁要去?”他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桌上的茶碗跳起老高,“今天!就今天!要么拿钱!要么,签了这份地皮转让协议!利息…老子大发慈悲,给你免了!够仁义了吧?”
他旁边一个手下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,“啪”地一声拍在桌上。白纸黑字,标题刺眼:《土地使用权转让协议》。
“你…你休想!”六叔公气得浑身发抖,拐杖重重顿地,“赵金宝!你这是趁火打劫!落井下石!不怕天打雷劈吗?!”
“老东西!滚一边去!这儿没你说话的份!”赵金宝身后一个青皮打手恶声恶气地往前一步,手指几乎戳到六叔公脸上。
“你敢!”林溪一步跨前,挡在六叔公身前。她的个子比那打手矮一头,身形更是单薄,但那双冰冷的、燃烧着火焰的眼睛,却让那打手下意识地顿了一下。
“赵金宝,”林溪的目光越过打手,直接钉在赵金宝那张油腻的胖脸上,“债,我认。三个月,一分不少。但现在,我拿不出。至于地契…”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“溪山窑的地,是集体用地,流转有政策,不是你想拿就能拿走的。你逼死我,也拿不到。”
“政策?”赵金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,“在这溪山地界,老子就是政策!老子说能拿,就能拿!林溪,别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他脸色陡然一沉,眼中凶光毕露,“今天这协议,你签也得签,不签…也得签!阿彪!教教她怎么做人!”
那个叫阿彪的青皮打手狞笑一声,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,就朝林溪瘦弱的肩膀抓来!速度极快,带着明显的擒拿意图!
堂屋里瞬间响起一片惊呼!
就在那只大手即将触碰到林溪肩膀的刹那!
林溪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,猛地向侧面一滑!动作迅捷得不可思议!她从小跟着爷爷在窑厂玩泥巴、拉坯、跳刀,身体的柔韧性和对重心的掌控远超常人!阿彪这看似势在必得的一抓,竟然落空了!
阿彪一愣,显然没料到这瘦弱丫头反应这么快。就在他愣神的瞬间,林溪动了!
她没有后退,反而借着侧滑的力道,身体如同灵猫般向前一窜!不是冲向阿彪,而是扑向赵金宝身前的桌子!她的目标,是桌上那个装着滚烫姜汤的大号搪瓷缸!那是之前六叔公他们熬了没喝完,顺手放在桌上的!
林溪的动作快如闪电!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,她已抄起那个沉重的搪瓷缸!里面还有小半缸滚烫、浑浊的姜汤!她没有任何犹豫,手腕一抖,手臂如同拉坯时灌注力量般猛地一挥!
“哗啦——!”
滚烫的、带着浓烈辛辣气味的姜汤,如同愤怒的瀑布,劈头盖脸地朝着赵金宝那张错愕的胖脸浇了下去!
“嗷——!!!”
一声凄厉得不像人声的惨嚎猛地炸响!赵金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肥猪,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!双手疯狂地捂着脸,滚烫的姜汤顺着他油亮的头发、脖子往下淌,烫得他鬼哭狼嚎,原地跳脚!
“宝哥!”
“操!小娘皮找死!”
几个打手这才反应过来,又惊又怒,瞬间红了眼!阿彪更是狂吼一声,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,朝着林溪的后心狠狠砸来!这一拳要是砸实了,不死也得重伤!
“溪丫头小心!”六叔公和几个叔伯吓得魂飞魄散,想冲上去阻拦却已来不及!
林溪在泼出姜汤的瞬间,身体已经借着惯性再次拧转!她根本来不及看身后的拳头,多年拉坯跳刀练就的、对危险的本能预判让她身体如同泥鳅般猛地向下一蹲!
“呼!”
阿彪的拳头擦着她扬起的发梢呼啸而过,重重砸在了她刚才位置的桌面上!
“咔嚓!”
那张饱经沧桑的老方桌,桌面应声而裂!木屑纷飞!
巨大的冲击力让阿彪身体也晃了一下。就在他旧力刚尽、新力未生的瞬间,蹲在地上的林溪如同蓄满力量的猎豹,骤然弹起!她的右手,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样东西!
不是刀,不是棍。
是那把爷爷传下来的、油亮光滑、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的修坯刀!
刀身反射着昏黄的灯光,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!目标,不是阿彪的要害,而是他因用力砸桌而暴露在前的、粗壮手腕的…内侧!
那里,皮肤最薄,肌腱清晰!
林溪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!如同在对付一块最难处理的泥料!刀尖精准地、带着千锤百炼的轨迹,直刺那跳动的青筋!
“噗嗤!”
一声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入肉声!
“啊——!!!”
比赵金宝凄厉十倍的惨嚎瞬间盖过了一切!阿彪只觉得手腕内侧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!仿佛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手筋!整条手臂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!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腕上飙射出的血线,抱着手臂踉跄后退,脸色惨白如纸!
快!太快了!太狠了!
从泼姜汤到蹲身躲拳再到暴起出刀,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!林溪的动作没有任何花哨,却精准、狠辣,直击要害!将窑工处理泥料时那种对“弱点”的洞察和迅捷发挥到了极致!
剩下的几个打手和赵金宝都彻底懵了!看着捂着血手哀嚎打滚的阿彪,看着那个手握滴血修坯刀、眼神如同冰封荒原般站在堂屋中央的瘦弱女子,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
这哪里是什么柔弱可欺的丫头?这分明是个下手狠辣、要人命的煞星!
“还有谁想试试?”林溪的声音不大,甚至有些沙哑,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膜。她缓缓抬起手,修坯刀锋利的刀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,一滴殷红的血珠正顺着刀刃缓缓滑落,滴在青石地面上,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。
她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如临大敌、下意识后退的打手,最后落在捂着脸惨叫、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赵金宝身上。
“赵金宝,”林溪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,“带着你的人,滚出去。再敢踏进溪山窑一步,”她顿了顿,刀尖指向地上哀嚎的阿彪,“他就是榜样。”
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阿彪痛苦的呻吟和赵金宝因疼痛和恐惧发出的粗重喘息。那几个打手互相看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。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的打手,欺负老实人还行,碰上这种敢直接挑人手筋的狠角色,谁也不想当第二个阿彪。
“好…好!林溪!你有种!算你狠!”赵金宝捂着脸,烫红的皮肤火辣辣地疼,看着林溪手中滴血的刀,再想想阿彪的惨状,色厉内荏地嘶吼道,“钱!老子给你最后三天!三天之内,看不到三万五千八!老子…老子就去找你爹!让他到阴曹地府还债去!我们走!”他不敢再多留一秒,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,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地逃离了堂屋。剩下两个打手也赶紧扶起哀嚎的阿彪,仓皇跟了出去。
堂屋里,只剩下林溪、惊魂未定的六叔公和几个叔伯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姜味、血腥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。
“溪…溪丫头…”六叔公看着林溪手中滴血的刀,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,“你…你没事吧?”
林溪仿佛没听见。她缓缓垂下握刀的手,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。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,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。看着地上那滩刺眼的血迹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她猛地弯腰干呕起来,却什么也吐不出,只有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。
三天!赵金宝只给了三天!
三万五千八!如同三座大山,轰然压顶!父亲还在ICU生死未卜,每天的医药费都是天文数字!她拿什么去填这个无底洞?!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再次将她淹没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汹涌,更加窒息。
“溪丫头!溪丫头你别吓我!”六叔公和几个叔伯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溪。
林溪摆摆手,推开他们的搀扶。她踉跄着走到桌边,拿起桌上那份被姜汤泼湿了大半的《土地使用权转让协议》。她看着上面刺眼的条款,看着赵金宝龙飞凤舞的签名,突然,她猛地将协议撕成碎片!狠狠地摔在地上!
“想拿溪山窑的地?”林溪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,“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!”
她不再看任何人,转身,脚步有些虚浮,却异常坚定地走出了老宅堂屋,再次走向那片被竹林遮掩的秘密角落。她需要冷静。她需要时间。她需要…解开匣钵的秘密!那是唯一的希望!唯一的筹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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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冷的金属匣钵和刻字瓷片再次回到手中。林溪蜷缩在石缝的凹洞里,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。三天!如同悬颈的利刃!她强迫自己将所有杂念压下,将全部心神集中到眼前的谜题上。
匣钵打不开。
文字看不懂。
突破口,只剩下那块刻有完整图案的瓷片!尤其是那行古篆文字!
林溪再次拿出手机,对着瓷片上的文字,反复拍摄、放大。光线昏暗,笔画繁复,辨识极其困难。她尝试着用指尖在冰冷的石壁上临摹那些古奥的笔画,试图寻找一丝规律。爷爷是窑工,不是学者,他留下这文字,一定是希望后人能看懂!或者…村里有人能看懂?
村里…老人…六叔公?
林溪的心猛地一跳!六叔公是村里辈分最高、见识最广的老人!他或许…认识些老东西?
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!她再也坐不住,抱起包裹,冲出石缝,快步跑回老宅。
堂屋里,六叔公和几个叔伯还在后怕地议论着刚才的惊险,看到林溪失魂落魄地跑回来,手里还抱着个奇怪的东西,都愣住了。
“六叔公!”林溪冲到六叔公面前,顾不上解释,小心翼翼地从包裹里拿出那块刻有古篆文字的瓷片,递到老人面前,声音带着急切的颤抖,“您…您看看!认不认识这上面的字?是什么字?写的什么?”
六叔公疑惑地接过瓷片,凑到昏黄的灯光下,眯起昏花的老眼,仔细辨认着那些深峻古老的刻痕。他布满皱纹的手指,颤抖着抚过那些笔画。
“这…这字…”六叔公看了半晌,眉头越皱越紧,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困惑和不确定,“看着…有点眼熟…又…又不太像…”
“眼熟?像什么?”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像…像以前…祠堂里…供着的…老祖宗牌位上…刻的那种…老字?”六叔公不确定地说着,他努力回忆着,“好像…是叫…叫‘籀文’?还是啥…太久了…记不清了…”
“祠堂?”林溪的心猛地一沉!溪山村的林家祠堂,早在几十年前的一场山洪中就塌了大半,里面的牌位、族谱早就毁的毁,散的散,什么都没剩下!
线索似乎又断了。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林溪淹没。
“不过…”六叔公似乎想起了什么,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,“老祠堂没了,但老东西…未必都没了!我记得…你爷爷…林正山!他当年…好像偷偷藏起过几块没被水冲走的祖宗牌位!宝贝得跟什么似的!后来…后来好像…就藏在…藏在…”老人努力回忆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脑袋,“藏在…他家那口…放腌菜的大缸…缸底下面?还是…灶膛后面…对!好像是灶膛后面砌的暗格里!”
爷爷?!牌位?!
林溪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!她转身就冲向老宅的厨房!那个黑黢黢、积满油灰的老灶台!
她不顾肮脏,直接跪在冰冷的灶前,伸手在灶膛内部摸索。指尖很快触碰到一块与其他砖块手感不同的、微微松动的砖!她用力一抠!
“咔哒!”
一块窑砖被她抠了出来!露出后面一个黑黢黢的小洞!
林溪的心狂跳起来!她颤抖着手伸进去摸索。指尖很快触碰到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、硬硬的长条状东西!她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将它掏了出来!
油布包裹入手沉甸甸的,带着陈年的烟火气。她一层层揭开油布。里面露出的,果然是两块颜色深沉的木制牌位!虽然边缘有些烧焦的痕迹,但整体还算完整。牌位上的字迹是用金漆书写,虽然年代久远有些剥落,但依旧能辨认出是极其古老的篆体!那字形结构,与她瓷片上的古篆文字,风格如出一辙!
“祖宗保佑!真的在!”六叔公也跟了进来,看到牌位,激动地拍着大腿。
林溪如获至宝!她立刻将牌位上的字与瓷片上的文字进行比对!牌位上的字她大多不认识,但结构相似!她立刻拿出手机,对着牌位上的字和瓷片上的字反复拍照,然后打开手机上一个简陋的图片识别软件(这是她以前工作时偶尔用来识别古玩款识的),尝试进行局部扫描比对。
软件反应很慢,识别率也低。林溪的心如同在油锅里煎熬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三天期限如同催命符!
突然,手机屏幕上的识别框,锁定在瓷片文字的最后几个字符上,艰难地跳出了一个模糊的识别结果:
“…禁…地…勿…入…血…祭…”
禁地?勿入?血祭?!
如同惊雷在脑海炸响!林溪猛地看向瓷片上的图案——那巨大的鼎炉!那跪拜的人形!那扭曲的火焰!
血祭?!
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!爷爷留下的瓷片,指向的是一场…血腥的祭祀?!就在那个鼎炉所在的地方?!
那鼎炉…到底在哪里?!瓷片上只有鼎炉、人、水、火焰和符号!没有具体的地点!
林溪的目光死死钉在图案上,大脑疯狂运转。鼎炉…水…人…符号…爷爷当年熔炼那个金属匣钵…是为了祭祀?还是…为了阻止祭祀?
线索混乱如同乱麻!巨大的恐惧和谜团几乎要将她吞噬!
“溪丫头!溪丫头!”一个半大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进厨房,是小石头,“村口…村口有个开小车的叔叔…让我把这个交给你!”
又是陈砚?!
林溪猛地抬头。小石头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、用牛皮纸包着的包裹。
她接过来,入手沉重。解开牛皮纸。里面赫然是一本厚重、封面泛黄、边角磨损严重的线装古籍!封面是竖排的繁体毛笔字:
《龙泉县志·舆地志·山川卷(光绪重修版)》
县志?!
林溪的心猛地一跳!陈砚送县志给她做什么?她飞快地翻开厚重的、散发着陈年纸墨气息的书页。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繁体竖排字和粗糙的木版画地图,记载着龙泉古县的山川河流、风物地理。
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些古老的地图。突然,她的手指猛地顿住!
在一幅描绘溪山附近山川地貌的泛黄地图上,在代表溪山村的位置附近,一处被特别标注为“禁地”的山坳旁边,极其清晰地画着一个…造型奇特的鼎炉符号!
而在鼎炉符号的旁边,用极其细小的字体标注着两个古篆字!
林溪的心跳骤然停止!她颤抖着手,将手机里拍摄的瓷片文字照片放大,与县志地图上的那两个古篆字进行比对!
一模一样!
那两个字,正是瓷片文字中反复出现的核心词汇!也是牌位上出现过、被软件模糊识别为“禁地”和“血祭”的一部分!
鼎炉…在禁地!
溪山禁地!
爷爷瓷片上指向的鼎炉祭祀地点…就在溪山村附近那片被列为禁地的古老山坳里!